自己种的树 结出什么果

西门老实

母亲讲过一个故事，是关于一壶开水的。

那时候，母亲在一家纺织厂上班，负责厂子里的生产统计。厂子里有很多废弃的布头或者残次品，定期有人当垃圾拉走。母亲看到了，会告诉烧锅炉的老张。老张从农村来，家里三个孩子，负担很重。他把布头捡回去，可以拼个被单、拖把什么的。

布头什么时候有，放在哪里，工人不知道的，只有办公室的人知道，可办公室的人也用不到布头，所以大家都习惯了把它们一车车当垃圾拉走。

母亲告诉老张来捡布头这件事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而且还得偷偷的，因为厂子里的垃圾应该是“丢掉的”，随意取用显然不符合规定。

我想象不到母亲每次小心地告诉老张又来布头了时的场景，也想象不出老张这个农村汉子像小偷一样，趁人不备捡布头时的下作，我唯一能想到的画面是，因为没法报答，每次老张会多么窘迫的面对我母亲的好意。

不过他终于还是想到了报答的办法，据母亲说，他后来会在每天中午办公室没什么人的时候，提两暖壶开水去办公室。“岳师傅，他们喝的都是锅炉里的水，这是我单门（特意）用铁壶给你烧的。铁壶的水泡茶好喝。”

我印象里，母亲经常洒下这样与人为善的种子。她路上遇见人力三轮车夫，车子没气找不到修车铺，她就带到家里来借气筒给人家。街坊邻居有更困难的，她也总把家里不用的东西拿给人家。

大部分善举其实是没有回报的，这些萍水相逢的人除了句谢谢再没有其他。还有些很难感化的人，你对她再好，她也不领情。比如我家院子里的老太婆，儿女都不管她，我妈待她如亲妈，可为了点鸡毛蒜皮，她也能大闹天宫。

每次这个时候，母亲总是很坦然，绝没有觉得之前付出不值的感慨，大概她开始就不求回报，帮助别人不过是一种习惯。别人投桃报李就接着，别人以德报怨也就受着。

可其实你看，别人对你好不容易，但想不对你好却很简单，锅炉烧的水，打了农药的菜，生病的的鱼…

他们那样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其实他们本可以做的更好。不过，这得看你种的树，什么树结什么果，母亲看似不经意种下的树，有些结出了果，有些没有，用母亲朴素的世界观来理解——“这些都会有福报”。

原来，外面结不结果她已经不在意了，至少善行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结出了果。

费城

不得不信，身教重于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