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为什么好玩？

太古之神

　　夏威夷为什么这么好玩？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来记一篇流水账吧。

　　我去年3月刚刚来过夏威夷，这次决定不再单独做什么了，就和大伙儿结伴瞎逛。5月11日上午11点，我们一行9人从船上下来，码头上已经有一辆租车公司的大巴在等着我们了。20分钟后，我们分乘两辆越野吉普车，从小镇希洛出发，向夏威夷大岛的最高峰驶去。

　　

　　因受太平洋信风的影响，希洛几乎天天下雨，是全美国降水量最大的地方。但因为高速公路修得极好，我们得以在烟雨蒙蒙中高速前进，路边的风景很快就从绿树成荫的普通乡村变成了长满奇特灌木的热带海岛。夏威夷大岛总面积高达一万平方公里，比其他诸岛加起来还要多。岛的东半边降水充沛，有很多原始森林，西半边却荒如戈壁，随处可见裸露的黑色火山岩。

　　这个岛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盾形火山，坡度极缓，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爬升到了海拔1000米以上，雨终于停了。翻过一座小山包，原本笼罩在我们头上的乌云突然散去，露出了一片湛蓝色的天空。再开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两座高山，右边的叫做莫纳克亚（Mauna Kea），海拔4205米，是整个夏威夷群岛的最高峰，左边的叫做莫纳鲁阿（Mauna Loa），海拔4169米，虽然只比前者低36米，但因为坡度较前者更缓，所以看上去要矮很多。

　　我们决定先去右边的莫纳克亚，有一条公路直通山顶。这段路很可能是我们这次环球之旅所开过的最美的公路，一开始我们在云中穿行，绕了几个弯后突然拨云见日，眼前出现了一群红色的火山坑。此时一阵风吹过，原本厚厚的云层开了一条缝，露出山脚下五彩斑斓的大地。只可惜我光顾着赞叹了，忘记了照相。不过这样也好，我已经把这一刻永久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了。

　　

　　半小时之后，我们开到了山顶。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天文台，13台天文望远镜的总通光量比排名第二的加州帕洛玛天文台多15倍，比哈勃望远镜大60倍。去年3月我一个人开车来到这里参观，山顶白雪皑皑，寒风刺骨。

　　

　　这次我特意穿了和去年同样的衣服，雪却已经融化，只在背阴处还存留着小块积雪。

　　

　　白天是天文台的休息时间，山顶静悄悄的，只听见山风呼呼地吹。王源宗夫妇飞了一次小飞机，褚乔拿出吉他寻找灵感，其余人忙着自拍，我拿出蓝牙音箱，放了一首酷玩乐队（Coldplay）的《我们合力对抗世界》（Us Against the World），主唱清亮的高音在稀薄的空气中传遍整个世界。

　　

　　我们的第二站是莫纳鲁阿火山，有一条公路可以通到位于半山腰的气象站。这条路原本是为气象站员工上下班修的，虽然只有一条车道，但因为基本上没有游客，所以足够了。莫纳鲁阿比莫纳克亚缓了很多，没有后者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但路两边全是黑色的火山岩，感觉像是在外星球，再加上当时乌云密布，仿佛我们开进了一幅水墨画之中，场面相当诡异。

　　

　　莫纳鲁阿气象站外表毫不起眼，但其意义一点也不亚于莫纳克亚天文台。1958年，一位名叫查尔斯?基林（Charles Keeling）的气象学家把自己的实验室搬到了这里，开始测量大气二氧化碳浓度。这地方远离任何大陆，人类活动的影响被降到了最低点，但这里距离希洛也不算远，后勤有保障，是进行长时间气象观测的绝佳地点。

　　

　　基林发现，大气二氧化碳浓度确实一直在上升，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这条“基林曲线”首次把“全球变暖”这个概念图像化了，如今大家耳熟能详的“气候变化”，以及随之而来的节能减排运动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基林在这里敲响了人类的第一声警钟。

　　下图是基林屋门前的一块牌匾，由此可见当基林刚开始观测时，大气二氧化碳浓度只有315PPM（百万分之一）。就在今年3月，大气二氧化碳月平均浓度首次突破了400PPM，这是地球在最近这300万年里的最高值。

　　

　　我从2007年开始报道气候变化，对这个问题已经关注了8年。我认为这是对人类的未来影响最大的事件，是人类所要面临的诸多问题当中最大的问题。可惜这是一个经典的“温水煮青蛙”事件（姑且沿用这个概念），普通人缺乏足够的知识，无法理解这种进程缓慢的灾难，每个人都认为此事只和别人有关，没人愿意承担责任。

　　我特别希望每个人都能来这里看看，借机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背后的含义。

　　当天的最后一站是火山国家公园，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景点”，游人如织，大家都是来看全世界最活跃的火山基拉韦亚（Kilauea）的。幸运的是，我们到达时刚好出现了彩虹，和冒着浓烟的火山口相映成趣。

　　

　　我上次来时这里的烟雾更浓，但看不到坑底的岩浆，只能坐直升飞机从空中俯瞰。据管理人员说，基拉韦亚火山在沉寂了一年多之后于上周再次活跃起来，喷涌的岩浆从远处就可以看到，果然，我们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红色的岩浆，好像一锅沸腾的钢水。如果夜里看一定更加壮观，可惜因为时间有限，我们只能依依不舍地驾车离去。

　　

　　晚上7点顺利把车还掉，回到船上。算下来我们在仅有的8小时内逛了3座火山，一路欢声笑语，度过了完美的一天。

　　毛伊岛我们如法炮制，又租了辆车沿着一条风景优美的公路向山顶开去。我们的目的地是哈雷阿卡拉国家公园（Haleakala），这是夏威夷群岛仅有的两个国家公园之一，想必错不了。

　　

　　果然，还没到山顶我们已经High得不行了，数次停在路边拍照。云上的景色太美，仿佛置身天堂一般。偶尔也有那种时候，云层突然开了一个洞，露出山脚下绿色的田野，那是人间的样子，和天堂一样美丽。

　　

太古之神

我们在公园入口处碰到一位名叫基斯（Keith）的管理人员，他是日裔美国人，是个正宗的博物学家。他见我对陈列室里展出的植物样本感兴趣，便主动过来打招呼。我和他聊了很久，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地质和生态方面的知识。比如，他告诉我毛伊岛有一种特殊的鸟，居然把鸟巢建在几米深的地下。原来，山上缺乏适合建巢的大树，而毛伊岛是一座中年火山，部分地方山体断裂，露出了当年岩浆层层堆积过程中留下的缝隙，正好适合鸟儿搭建巢穴。比毛伊岛年轻的夏威夷大岛年纪太轻，山体完整，缝隙露不出来。比毛伊岛年老的瓦胡岛却又太老，山体风化严重，也找不到合适的缝隙。所以整个夏威夷群岛只有毛伊岛有这种奇特的鸟，其余诸岛都没有。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世间万物都是有原因的，而且相互之间都有联系，但只有训练有素的眼睛才能看到大自然的这些小秘密，旅行的乐趣就在这里。

　　哈雷阿卡拉山顶有个长7.5公里，宽2.5公里的峡谷，谷底有数座小火山口，因为年龄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来自太平洋的云在山谷间翻滚激荡，场面特别壮观。马克?吐温曾经称这里是他一辈子见过的最为美丽的景色，褚乔也是这么想的，他兴奋地跳出栏杆，跑到悬崖边唱了一首歌。

　　

　　山顶海拔超过3000米，但深色的岩石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巨大的热量，我一点也不觉得冷。上升的热气流把富含水分的云层打散，雨下不下来，所以谷底异常干旱，表面如月球般荒凉，据说美国宇航员曾经在这里进行过登月训练，可惜我们时间有限，没有下到谷底。

　　

　　下山之后我们又去了海边小镇帕依亚（Paia），这里原本是一个以捕鲸为主的渔村，后来变成了嬉皮士大本营，著名的美国乡村歌手威利?尼尔森（Willie Nelson）就住在附近，他还经常会来一家名叫查理（Charley’s）的酒吧演出。褚乔特别喜欢尼尔森，于是我们特意选择在这里吃午餐，吃完后褚乔登山了属于老威利的舞台，在上面唱了两首歌，把他高兴坏了。

　　

　　第三天的瓦胡岛好玩的东西就更多了，有人去参观珍珠港，有人去爬钻石头火山口，我和褚乔叶子哪儿也不想去，便租了辆敞篷车绕岛一周，度过了悠闲的一天。

　　

　　瓦胡岛南边是旅游区，到处是高档旅馆和商店，但北边则完全不同，保留了很多野趣。我们在一处海边岩石上停留了很久，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我的相机都淋湿了。

　　

　　褚乔还特意坐在后排唱了首歌，我开车的时候突然想起当年英国摇滚歌手埃里克?克莱普顿（Eric Clapton）曾经出过的一张向布鲁斯大师比比金（BB King）致敬的专辑，专辑封面上克莱普顿开着一辆敞篷车，金大师坐在后座上。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得知金大师因病去世了，我们这算是用实际行动向大师致敬吧。

　　夏威夷玩3天当然远远不够，但也足以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好玩了。在我看来，有3个原因使得夏威夷成为全世界海岛旅游之王。第一，这里风景确实很棒，上有火山下有海滩，要什么有什么，但地球上具备类似条件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这只是基本条件。

　　第二，夏威夷的基础设施相当完善，旅馆众多，公路发达，租车方便，否则的话我们不可能玩得这么爽。比如第一天的夏威夷大岛，我们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就从码头一路开到海拔4200米的山顶，沿途看到了各式各样的风景，这样的玩法几乎只有夏威夷才能实现。据说夏威夷大岛是全世界唯一可以在一天之内同时玩滑雪和冲浪的地方（当然不准坐飞机），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除了自然条件合适之外，还因为岛上的公路系统特别发达。

　　

　　第三，夏威夷最强的还不是硬件，而是其出色的软件。小小的夏威夷充满了全世界人民都很熟悉的各种文化符号，夏威夷人对人类文明做出了很多贡献，这一点甚至连绝大多数国家都无法相比。

　　先从衣食住行来看：衣，这里发明了夏威夷衫，式样很正统，但却印着充满热带风情的图案，可以穿着它参加很正式的活动；食，这里发明了照烧酱（Teriyaki），这是用酱油、日式米酒和夏威夷菠萝汁混合起来制成的调料，是当年在夏威夷打工的日本人发明的；住，这里曾经驻扎着美国太平洋舰队，由此引发的珍珠港事件改写了整个二战史；行，著名的铁人三项运动就起源于此，夏威夷铁人三项世界锦标赛是公认的该项目最高级别赛事。另外，冲浪运动也是从夏威夷开始走向全世界的。

　　上面列举了几个大家熟悉的例子，其实夏威夷对于人类历史发展所做的贡献远不止这些。从政治上讲，夏威夷是孙中山发迹的地方，可以说没有夏威夷就没有后来的孙中山，如果没有孙中山，中国的历史就将完全不同。夏威夷还是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出生地，以及张学良安度晚年的地方，奥巴马当年上的中学，以及张学良的公寓和墓地如今都能很容易地找到。

　　从文化上讲，夏威夷是很多好莱坞大片的拍摄地，电影《侏罗纪公园》就是在这里拍摄的。夏威夷人还发明了一种特殊的吉他弹法，夏威夷吉他及其变种已经成了美国乡村乐队的标配，威利?尼尔森就是获益者之一。

　　从科学上说，夏威夷是现代火山学研究的发源地，很多关于火山的名词都来自夏威夷土语。夏威夷还是气候变化研究的发源地之一，如果没有夏威夷，我们对于温室效应的认识至少要倒退20年。

　　

　　这些众所周知的文化符号，才是夏威夷真正的魅力所在。可惜的是，很多国内旅行社都把夏威夷当作美国之行的最后一站，结果大家都忙着购物了，认为这里和美国差不多，不值得细看。夏威夷当然不能和美国本土比，而是应该和其他热带海岛相比。无论是巴厘岛、马尔代夫还是毛里求斯，都只能提供千篇一律的阳光沙滩度假村，没有一个岛屿能和内涵丰富的夏威夷相比。

　　如果从波利尼西亚文化的角度来看，夏威夷的地位就更特殊了。前文说过，波利尼西亚人占领了太平洋上的绝大部分海岛，波利尼西亚文化的中心在塔希提和斐济，夏威夷属于这个庞大的波利尼西亚帝国的边疆，原本是波利尼西亚群岛中文明发展相对落后的一个。夏威夷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它背后有个强大的美国。

　　记得几年前海南岛立志要把自己建成世界级旅游岛，《三联》还曾做过一个封面故事讨论这件事的可行性。在我看来，海南岛的硬件设施不是大问题，最缺的是文化底蕴，这一点和中国的综合国力有关，很难在短时间内追上夏威夷。

　　别的先不说，夏威夷可以让一名资深的博物学家充当自然保护区的英语导游，海南岛能做到吗？别小看了像基斯这样的导游的作用，他们充满知识和趣味的讲解往往决定了一个旅游目的地的质量，以及一次旅行的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