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无聊 2020-3-4 13: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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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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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80年代后期,我结婚了。一个人的自由自在变成了两个人的小家生活,接踵而来的当然是家务琐事。
我俩结婚时,妻子便与我订立了温馨的君子之约:家务劳动中,我负责“重工业”事项,她承担“轻工业”诸事,两全其美。“重工业”主要是挑水,“轻工业”就是烧烧煮煮,洗洗补补,共筑和谐、文明、幸福的小家庭。
俗语说,冷水要人挑,热水要人烧,挑水当然是重要的家务劳动。我家住陈堡集镇的北边,虽说西山墙临河,却是个呆沟头,水质自然差,得到300米外的食品站北大河码头挑水,那儿河宽阔流畅,水清澈甘甜。
“挑水吃”对现在生活在用“自来水”时代的人来讲,应该是一件很陌生的事。可对那年代的人来讲,挑水则是一家男人每日的“必修课”。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挑水要挑得得心应手,就必须有一副好的用具。父亲请木匠、箍桶匠早就定做好了,桑树扁担,宽长适宜,有弹性;两只木桶,是用厚木板制作的,结实笨重,上好的桐油透透地油得亮堂堂的。
我家人虽说不多,但每天连吃带洗,需要一大缸水,要挑好几担的。歇后语说:扁担挑水——一心挂了两头,这两头还真是不好挂,挑水可没有那么简单,除了力气,还是需要一定的技巧,得有三个肩膀:左肩累了换右肩,右肩累了换脑勺下的中肩。挑水挑得好,上肩要准要稳,步伐与水桶摆动的频率得一致,不然的话,人就会左右摇晃,一路上水桶里的水荡洒出来,还会弄湿自己的裤子和鞋子,到家时半桶水都没有。
我刚开始挑水时,压得呲牙咧嘴,涨红了脸使劲拽担绳,走过十几步远,就得歇一歇,喘口气,充满了沮丧和焦急。再迈步还是左右摇晃,拨浪鼓似的,就像小学课本《珍珠泉》里写的:我挑着满满一担水,走在林中的石板路上,泼洒了多少珍珠啊!呵呵,实践出真知,在桶里放片树叶,水珠就不会飞溅出来了。
久练成自然。技术日渐娴熟的我,每天伴着挑水的节奏,轻快地行走,再“唉——嗨——哟”地吆喝起家乡的“茅山号子”,扁担两头跳跳的,前后水桶漾漾的,使人看起来,十分潇洒,其实是痛楚的潇洒啊!远路没轻担啊,加上这硬杂的木制家伙,牢固是牢固,也有点弹性,可又重又笨。
穷出来主意,痛则思变。我请篾匠仿照“朱德的扁担”削制了根毛竹扁担,又请白铁匠做了副铁皮桶子,“行头”自重虽然轻巧多了,无意间却增大了容量,照样能压得人直不起腰来。幸亏我个头大,两头尖尖的扁担,合着我壮实、沉着的脚步声,一颤一颤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舒缓、轻盈、优雅,美妙得令人陶醉。
春夏秋三季还好说,但到了冬天,地上河边冰冻多,人走上去脚下溜滑,肩上重心难平衡,说不准还会摔跤,绝对需要点胆量和勇气,挑水真是苦差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畏惧、心悸。
后来我和邻居宝华共同出资打了一口小井,水倒是晶莹剔透,很养眼,可是用来煮饭烧粥,唉,绿莹莹的,沾涩味带咸气。井水只能用来洗洗刷刷,吃的水还得挑。
挑水入缸,加点矾沉淀,水清澄澄的。家中的水缸总是满满的,妻子从没有为水烦过神。在张家长李家短的街谈巷议中,我博得了街坊邻居的交口称赞,落个勤快、顾家、有本事的美名。其实是一个和尚只好挑水吃,没有退路,逼上梁山。
到了90年代初,镇上集资办起了小型自来水厂,我当然是带头交款。虽然一天只送早中晚三次,但也算是让我如释重负,心花怒放地轻松了几个月。之后啊,“退无止境”的风刮起来,小自来水厂卖给了个人,龙头放出来的水,不仅水质混浊,而且还能放出红虫子。2007年春节,我家也跟风花费了2000元,买了套净水器,凑合着用水。
哪知道好景不长,水厂取水口的上游土炼油又兴起,净水器净化不了油污,群众经常上访,市长多次下访,“民生直通车”也来曝光了。可是土炼油上了船,玩起了“游击战”,政府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全靠买纯净水吃过日子,我们只好找出三五年不常用的“行头”,到还算清洁的渭水河边挑水。一路上有人自己找乐,俏皮地哼唱起《梁祝》中的“河湾担水”:“一根扁担肩上担,歪歪扭扭下河湾,梁兄有心缸挑满,学友无意水用干。嘿!英台好为难……”那段时间还真有点“挑着并快乐着”的情趣。
这几年, 民生为先,三年内全面完成了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现在自来水城乡一体化,质清、量猛、甜甜的,而且日夜供应,饮用水完全有保证,群众全面告别“挑水吃”的历史,喝上了清洁卫生的“放心水”。
“重工业”彻底关闭,我失业了,家常生活却日益五彩缤纷,妻子的“轻工业”愈甚精美、繁盛,妻忙我闲,我哈哈笑语,这是时代的选择。
我好几年不到河边挑水,宽敞的别墅里也看不到水缸的影子,“朱德的扁担”早就变成柴火了,但我曾经踏实挑过的长长的生活重担,练就的坚韧的毅力和咬紧牙关的精神,却在我的生命中成了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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